《联合早报》6月16日报道:印度尼西亚三军总司令加托,在5月22日受邀到戈尔卡党领导层大会做了一个具争议性的主题演讲。该大会是在加里曼丹岛的巴里巴板市举行。他的讲题是“捍卫民族统一,面对挑战与威胁”。他认为移民人口将是最大的问题,现在世界各地都出现大量的移民,欧洲、美国都为移民问题而烦恼;印尼也一样要面对这些移民的威胁。他后来举出两个例子,即美国红印第安人与澳洲原住民的悲惨遭遇,并指出他们都被移民边缘化了。
在演讲结束前,加托朗读了印尼企业家兼诗人德尼(Denny JA)的一首诗《但并不是我们的》。这首诗描述一个名叫扎卡(Jaka)的印尼青年,因为不满印尼贫富之间的差距太大而游行示威,结果被叫到警局问话。全诗共有87行,而加托只诵读前面的32 行(译文如下):扎卡真的不明白/他为何会被叫到这里/那“班查西拉”的神鹰/雄壮地黏在墙壁/从神鹰的眼睛里/他看到了自己/从神鹰的胸膛/他看到了村庄/从神鹰的爪子/他看到了城市/从神鹰的头顶/他看到了印度尼西亚/你瞧:这乡间生活/土地是多么辽阔/田地是多么广阔/但并不是我们的/你瞧:金黄的稻谷/修饰大地的周边/多富裕的乡村呀/但并不是我们的/你瞧:在城市生活/自助超市多整齐/超市内多么热闹呀/但并不是我们的/你瞧:多样的货品/人们在做买卖/多么地繁华呀/但并不是我们的/扎卡大感讶异/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流下了眼泪/那眼泪确是他的。
加托朗读《那并不是我们的》的视频,在社交媒体上很快地传开,并引起许多反响。执政的印尼斗争派民主党中央委员会主席安德里亚士说,加托不应该朗读这种具有多种诠释的诗歌。身为印尼三军总司令,他应该只谈军事与安全的问题。反对党大印尼运动党的副主席苏夫米则认为,加托对于当下的情况非常关心,其目的是想告诉印尼的精英有关的问题,而且说得很婉转。也是反对党的繁荣公正党议员玛夫德评论说,加托所说的实际上是“印尼民族的核心问题”。最有趣的应该是印尼两名政治学者在电视台发表对于加托朗读诗歌的看法。印尼国家研究院院士桑苏丁·哈里士认为,戈尔卡党与加托将军可能有共同的目的:戈尔卡党在2019年的总统大选时需要一个出色的候选人,而加托明年将退休,而若他要参加2019年的总统选举,也需要一个政党做后盾。美都电视台的分析员报道,传说加托可能在2019年出来竞选副总统的职位,可是加托否认。印尼一所伊斯兰大学的学者扎亚迪博士指出,一个三军总司令朗读一首可能被诠释为批评现政府的诗歌是较为罕见的,更何况他又是这个政府的成员。这很可能是他在为自己退休后做准备。因为戈尔卡党已提出让印尼斗争派民主党的佐科为2019年总统的候选人,而至今却还没有副总统的人选。综观加托将军成为三军总司令后的活动,他俨然是个政治军人。
实际上,加托对政治的兴趣从去年就已经露出端倪。2016年12 月28日 ,他接受伊斯兰大学学生协会的邀请在一所伊斯兰大学发表演讲。他在演讲中说,要求将钟万学关进监狱的运动,是发自穆斯林的内心的;不过,如果钟万学坐了牢,这运动还要“把其保护者也关进监牢”,那么,这很显然地是要推翻佐科政府,一定是由外面的势力搞的。言外之意,这是反政府的运动,绝对不被容许。从这个演讲看出,加托对于钟万学的立场与强硬派的穆斯林相同。在同一个演讲中,加托透露他与伊斯兰捍卫者阵线(伊阵)主席哈比·里西克·西哈布(Habib Rizieq Shihab)的电话谈话。去年11月哈比突然打电话给加托,紧张地诉说有人散播假新闻,目的是要离间他与印尼军方的关系。他立誓自己忠于印尼。加托以“比”昵称哈比,并安慰他不必紧张。当夜,加托果然接到有关军人拷打哈比·里西克的假消息,而加托发现消息来自澳大利亚以及美国。他马上叫新闻部长驳斥这假新闻。从这段会话显示,加托与里西克很熟络。
其实,早在2016年12月2日由伊斯兰强硬派发动的反钟万学的大示威中,加托的作为已经引起争议。当时,佐科与他的团队决定到民族纪念广场会见示威者,他们头戴象征印尼民族的黑色绒帽(俗称“宋谷”),只有加托戴上白色的伊斯兰帽,与强硬派的穆斯林相同。因此,许多人批评加托有意展示他支持发动示威游行的强硬派穆斯林。但是他辩护说这是他的“战略”,其目的是在佐科总统有危险时能够保护总统。在加托朗读的诗中,没有提到“非土著”或“外国人”。但是因为这首诗讲的是印尼土地、商店、货品都掌握在“他人”手中,而不是在“我们”手中,诗歌的作者是印尼土著,朗读者也是印尼土著,所以人们会联想到印尼目前是受“外人”控制。应该指出,加托没有朗读的部分,有说明扎卡是个穆斯林。言外之意,那些拥有这些财富的人都不是穆斯林。
印尼的“土著主义”从印尼独立后就已经存在。印尼精英将印尼人分成“土著”与“非土著”,而华人属于“非土著”。由于华人不是土著,所以他们比印尼土著有更少的权利。加上华人的经济情况一般上要比印尼土著优越,所以引起印尼土著的不满,土著政府纷纷颁布各种政策以削弱华族的经济势力,但都没有成功。阿拉伯人原本也被定为“非土著”,但在苏哈多时代开始,阿拉伯人由于同样是穆斯林,所以常被当成是“土著”。近期的印尼“土著主义”与反佐科的运动息息相关。在2012年的雅加达首长选举,佐科的竞选搭档是华族基督徒钟万学,敌手就集中攻击钟万学的华族与基督徒的身份;在2014年的总统选举,对手就利用抹黑的手段指控佐科是“华族基督徒”,但是其对手都失败了。可是,在2017年的雅加达首长竞选中,钟万学的对手又重新利用宗教与种族大做文章,并且大规模地动用清真寺以及强硬派的伊斯兰组织作为宣传的工具,发动了两次大示威,结果真的把钟万学击败,还把钟万学以“亵渎伊斯兰”的“罪名”逮捕入狱。阿拉伯裔的阿尼斯·巴瑞丹成了新首长。其实,在2015年8月,印尼就建立了新的政党“印尼土著党”,主张限制非土著在印尼的政治与经济的权益。此党的其中一个领袖是在尤多约诺时代当三军总司令的山多梭退休将领。2016年10月当雅加达的首长选举刚开始而钟万学的呼声还很高时,伊斯兰“建设团结党”主席就建议再更改印尼宪法,重新规定印尼正副总统的候选人必须是印尼土著,企图开历史的倒车,但没有成功。加托最近的论调以及他与印尼“政治伊斯兰”的密切关系,还有他有关政治的言论,鼓励了“土著主义” 的滋长,这与佐科提倡的多元族群主义似乎背道而驰。看来,加托确实有意为自己退休后的政治生涯铺路。